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谎言之诚第309节(2 / 2)


  他情不自禁望了孟负山,发现孟负山正在看自己,并立刻收回目光。

  他意识到……孟负山也意识到了……

  他的父母,很有可能,做了和ben一模一样的选择,去黑市给纪语买了心脏……

  ben没有意识到眼前三个人在想什么。他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之中。

  “这句话打消了我所有的犹疑,于是我们决定用现在就可以提的黑市器官。

  确定手术日期之后,苗真又哭又笑,一把抓住了我的手,她没有说话,但透过她水波粼粼的眼睛,我看到了期望。

  她很突然地提出期望,期望孩子恢复后,我们三个人在一起。

  真是太突然了……”

  “一点都不突然。”纪询说,“你觉得这时候她爱你吗?”

  “……”ben摇头,“我不知道,我爱她,但是……”

  “她只是迫于流言。”纪询平静道,“孩子还在病床上,虽然你一直无私的奉献,但我想在这个特殊的时候,一个为孩子心力憔悴的母亲,是没有精神思考另外的感情的。她之所以会表达出这种期望,来自于她离婚的丈夫,和周围的闲言碎语。周围人的言语,普世的观念,包括她对你的感激,纠结起来,让她在对你其实没有多少爱意的情况下,做出了这种选择。”

  “但是你拒绝了她。”纪询低声说,他看穿了ben的迟疑,直到现在,ben还在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迷惑。

  可是这其实不需要迷惑。

  妈妈教会了ben怎么去爱。

  无私的,遥远的,不求回报的对待一个人,就是爱。

  无论父母中的哪一个,最后都没有回到ben的身边,所以,这份爱,也注定不应该被苗真所回应。

  这恐怕是ben在当时迟疑的最根本原因。

  沉默许久,ben缓缓说:

  “器官移植之后,孩子一天天的好起来,我和苗真都很开心。

  孩子也很懂事,没有问爸爸在哪里,反而对我很亲近。

  我想是苗真和这个孩子说了一些事情,就像妈妈在小时候摸着我的头,告诉我爸爸离开我是为我好那样。

  但是突然,非常突然,器官出现了排异反应。

  上午还好好的孩子,到了晚上,就没了。

  不要说苗真,就连我,也不敢置信。

  希望的破灭令我们一同颓废,原本从没有喝过酒的珍,开始酗酒。

  有一天。

  一天晚上,苗真浑身酒气,醉醺醺来质问我。

  她揪住我,大哭大笑,大吵大闹,一叠声的质问我,是不是器官不好?是不是移植的器官不好?如果我们用医院的正规渠道的器官——怪你,都怪你,一切都怪你,我听信了你的话,用了来路不明的器官,才害死了女儿!

  那一天晚上,我切切实实地认识到了苗真。

  不是半夜给我开篱笆的苗真,不是坐在我家窗台上的苗真,不是嫁给了别人的苗真……不是距离我非常遥远的苗真。

  是此时此刻,就站在我面前的苗真。

  她抓着我,我也能抓着她。

  她是……鲜活的。”

  “失去孩子令她如此痛苦。”ben说,“我本来应该体会她失去孩子的痛苦,可是在这个残忍的时刻,我内心充溢的,竟然只是我对她的自私的爱,这种爱在我心里火焰一样翻涌着,它简直像是一种诅咒……咒死了孩子!”

  “要不是我的急于表现,要不是我急于让爱得以宣泄,我不会去联络黑市,自然也就不会害死孩子!

  苗真在我怀里痛哭失声。

  可我满脑子都是真实的,鲜活的她,我心中翻涌的,是意识到自己对她的爱的快乐,以及意识到这种快乐是卑鄙无耻的痛苦……”

  “终于从爱幻影变成爱人了。”孟负山平平无奇评价,“可喜可贺。”

  “是啊……”ben失笑,“或许吧。”

  然后,他的笑容渐渐落下去。

  可是另一种奇异的满足,涌上他的脸。

  “第二天,苗真约我去孩子治疗的那家医院。

  她对我说,原谅我了。

  而后,她当着我的面,从医院的高楼一跃而下。”

  “她原谅我了……”ben继续说,“她最后看我的那一眼里,我没有看见恨,只看见爱。”

  当然是爱,亲近之人的这最后一眼,怎么可能会有恨。纪询想起纪语。他慢慢品味着这种自故事里,递延到故事外的苦涩。

  从舌根泛起,顺着唾沫,吞咽入胃。

  再从胃里泛起来,泛入心肝脾肺。

  女人用死亡带走了所有的罪。

  活下来的人,被迫洗涤的干干净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