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谎言之诚第275节(2 / 2)


  整个过程中,铃铃始终安静,她像是个装上发条,关节灵活的玩偶,主人一个指令,她一个动作,除此以外,她连脸上的表情都不会变化。初见时的缥缈微笑,直到现在还在她脸上。纪询的脸,由面具遮住,她的脸,则由固定的表情覆盖。

  直到他们坐在甲板上的咖啡厅,海面的凉风像远道而来的调皮精灵,环绕着他们。

  铃铃的声音才忽然响起:“先生和过去不太一样了。”

  “哪里不一样?”纪询三层的注意力,始终放在铃铃身上。

  “味道不太一样。”铃铃靠近了,轻轻嗅他。和裙子布料一样的蒙眼布横在她眼睛上方,草莓的藤蔓像弯曲的锁链,搭沿着空气,攀蔓来缠绕纪询,“先生身上,多了一股坚果味。是咖啡的味道……不,好像不是……是烟的味道。”

  现在想这些可能不太合时宜,不过纪询还是想到:

  第二次了。如果真能全须全尾下了船,怎么也得盯着孟负山把烟给戒了。

  “鼻子真灵。”胡思乱想不耽误纪询的回答,“近来抽烟了,生意不好做,压力大。”

  他听过钱先生的声音,自信能够仿个八九不离十。

  至于他们的身材,细节处肯定是有所出入的,但他又不和铃铃贴身相处,铃铃碰不到那些地方,何况铃铃真的记得两三个月见一回的男人身材上的每处细节吗?

  铃铃坐正身体,两手虚虚放在小腹前,恢复娴静文雅的姿态。

  她安慰纪询:“先生,别烦心,人活着,什么坎都迈得过。”

  纪询敷衍应了声。

  她又说:“能看见,世界怎样都是美的。”

  纪询的视线停留在铃铃身上。

  遮眼布依然罩在这张笑意仿佛的脸上。刚才那句话是不慎流露的憎恨吗?还是“事已至此,总得活下去”的无奈?也许这两种情绪都藏在女人的心间。另纪询无法理解的是,登上船的这些人,是怎么在窃取了女人的器官,弄瞎了女人的眼睛之后,还心无障碍地从女人这里汲取身体与灵魂上的温暖。

  莫非用一块刺绣的布遮住了女人的双眼,就从此遮住了他们的罪行吗?

  “就这些吗?”片刻沉默,纪询轻轻问。

  “什么?”铃铃像听见主人召唤的小鸟,将脸偏来。

  “柳先生邀请时说,这次不一样。”纪询问,“不一样在哪里?”

  “是不一样。”小鸟轻言细语,啾啾有声,“游戏马上开始了。”

  游戏是什么?

  纪询这样想,也这样问。而后他被铃铃带领往前走。他们一路往下,从三楼又回到了一楼,经过宴会厅,并从与进来时并不相同的另一条通道上了主甲板。

  太阳已经完全沉入远处的海面,甲板上的照明灯却还没有开启。天地变得一片黑沉,海面上不知何时涌起了白色的雾,雾浮动于船身周围,船不像置身海面,像置身天际。

  繁华和热闹都被抛在了身后,耳朵里听见的仿佛老鼠爬行的簌簌声,是铃铃巨大裙摆行动时摩擦出的细细声响。

  站在这里,纪询忽然想起蓝兰曾向他们描述过的神鬼故事。

  一群船员,架着一艘舢板在满是迷雾的大海中航行,他们急于找到出路,于是从海水中捞取自己的尸体献祭给妈祖。

  天青青,地荒荒,孤船独路凄慌慌……

  他们行走在这仿佛被人抛弃的汪洋中的一片舢板里,来到甲板中间的时候,铃铃停下,抬起的白皙手掌,像一朵浮现暗夜的白色的花。

  她指着前方甲板:“这里。”

  “这里?”纪询诧异。

  “嗯。”铃铃,“从这里,能下去,下面是我们住的地方,也是即将开启的游戏世界。”

  “是个不管做什么都可以,杀人也可以,救人也可以,我们也可以试图逃脱的……”

  “无限游戏世界。”

  第二四八章 前夜(2)

  纪询和铃铃回到宴会厅的时候,晚宴的第一支舞正好开始。

  白玉瓷砖地上,一对对男女正在飞旋,蓬松的裙摆忽而旋开,忽而收拢,像花朵在白璧上旋生旋灭,似乎全部的生命,只供养这一瞬的光华。

  隔着半个宴会厅,他看见了抱臂靠在大厅角落的孟负山。

  孟负山遥遥与他对视一眼,目光朝旁一挪。

  纪询跟着看过去,看见了他们来时的大门。那两扇宫廷风格的大门,此时已经关严,也许……不,显然,这两扇门已经被彻底锁上。

  从这里不能直接回到走廊,也就无法直接前往救生衣放置点,得另找一个路径。

  无需多言,两人的想法已经在这一眼间得到沟通:先记录监控安装位置,找出保安巡逻规律,再确定全新的通往救生衣放置点的路线。

  纪询将铃铃带至大厅的休息一角,对她说:“我去洗手间。”

  铃铃乖巧点头。

  纪询转身往洗手间走去。要在一个陌生而危险的地方逃离监控干点什么私人事情,毫无疑问,公共洗手间是个好地方。

  他进了隔间,上下左右看过一圈,确定这里没有隐藏的针孔摄像后,摸出从咖啡厅顺来的笔,在纸上写下自己观察记录的船体内部构造、保安出现规律及人数,所见摄像头的点位以及数量,以及没有前往但推测可能存在的通路,全部画在一张纸上。

  最后他冲水,离开隔间。

  回到宴会中堂,歌曲换了一首,场中的人也已经变了。不变的是那些张开又收拢的裙摆,这些繁复奢侈的裙摆,太过华丽,有时将人的光辉都夺去了,使得穿着它们的一个个女人,都变成了衣架子一样可有可无,面目模糊的东西。